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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斯肇脱下了手表，把它放在桌上，那表盘后刻的是善林的名字。本来这就是别人送给善林，善林转赠给他的。斯肇记得那是一年他们在香港做慈善晚会，当天来了好多人，什么政商名流，演艺明星，好多人都送了礼，其中要属两只手表最贵重。这一只便是其中一只。这只是两只里比较便宜的那一只。

  秀芬后来看到这只手表，眼睛都直了：&1dquo;威廉，好贵的表哇！善林老师连这么贵的表都不要啊？”

  善林老师从不在别人面前配戴任何贵重的手表饰。它们全都在他的私人保险柜里。

  斯肇又喝了口酒，或许，他也早就不是斯肇了，是威廉。威廉什么呢？王？或许吧。

  威廉王扫视书房，这里还放着一些储物柜，里面塞满了档案盒。盒子上标记着&1dquo;1o;的字样。

  有人来敲门。斯肇放下了酒杯去门，门外站着的是秀芬，她看到他实在很惊讶，道：&1dquo;你喝酒啦？”

  她的普通话讲得有模有样了，斯肇笑着说：&1dquo;偶尔会喝一些。”

  秀芬笑了，说：&1dquo;我看书房还亮着灯，想你该不会还在忙吧，结果是一个人在喝酒。”

  斯肇问他：&1dquo;对了，你看到善林老师了吗？”

  秀芬道：&1dquo;他在他的小木屋里吧，现在都几点啦，早就过了善林老师休息的时间啦。”她拉了下斯肇：&1dquo;一起去沙滩上坐坐啊，阿才过生日，我们也是才知道的，厨房那里手忙脚乱烤了个蛋糕，我让她们先拿着蛋糕过去了，我说来找你一起过去，走啊，一起去给她唱生日歌啊。”

  斯肇说：&1dquo;你们玩吧，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忙，有些回忆录相关的细节我今天一定要和善林老师确认一下。”

  秀芬说：&1dquo;是不是前年来上课的那个作家说要给善林老师写的回忆录啊？”

  斯肇笑了笑：&1dquo;你知道的啦，善林老师最不喜欢这种东西了，之前在香港的时候就拒绝过好几次了，不过这也是相当于在帮幸老师完成他的蜕变吧，作家写书，就算是写别人的传记，写的也都是自己的故事，就算完成了课程，他的人生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
  秀芬说：&1dquo;拿个手电筒吧。”

  她便和斯肇去了厨房，厨房里像打过仗，满地都是鸡蛋壳和面粉。两人找到两个手电筒，从厨房的后门出去了。海滩上那亮着篝火的方向响起了生日歌。秀芬说：&1dquo;我陪你走一段吧。”

  &1dquo;没事，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。”斯肇看着那篝火，&1dquo;你去玩吧。”

  秀芬略有犹豫，斯肇又说：&1dquo;那行，一起走一走吧。”他对她笑了笑：&1dquo;反正这里感觉每天都有人过生日。”

  秀芬点了点头，又露出灿烂的笑容。她随身带了一瓶迷你防虫喷雾，在两人身上喷了好几遍，喷得两人闻上去像两片薄荷叶了，他们才一道走进了一片树林。林间飘散着成熟的波罗蜜的香气，秀芬拿手电筒照向高处，说：&1dquo;你知道吗，到了波罗蜜和榴莲成熟的季节了，一天到晚往下掉。”

  &1dquo;是吗？”

  &1dquo;你说被榴莲砸到比较痛，还是被波罗蜜砸到比较痛？”

  &1dquo;你觉得呢？”

  秀芬手里的电筒光照着斯肇面前的路了，斯肇扭头一看她，笑了笑，秀芬也看着他：&1dquo;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？”

  她轻声说：&1dquo;你可以和我说的。”

  斯肇说：&1dquo;秀芬，这么多年来，真的很感谢你一直在学校帮我和善林老师，从香港到内地，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海岛上面，你吃了很多苦&he11ip;&he11ip;”

  秀芬笑了一声：&1dquo;你提前送我感恩节卡片啊？”她耸了耸肩，&1dquo;好吧，你不想和我说心里话也没关系，你啊，你遇到了什么难处，需要我帮什么忙，你尽管和我说。”

  她又道：&1dquo;对了，你和善林老师说一声吧，明天的面试可能要改期了，方大哥说明天天可能有台风，船都进不来。”

  似乎是为了应证她的说法，确实忽然来了一阵疾风，把周围的树吹得哗啦啦乱响。斯肇问道：&1dquo;面试？”

  &1dquo;对啊，善林老师说厨房太忙了，要多招十个能干的女孩儿。”

  &1dquo;是吗？我记得前阵子不是才招过厨房帮工吗？厨房帮工还需要面试的吗？”

  &1dquo;善林老师说要多招有缘人啊，有没有缘只有见到了才知道啊。”

  斯肇笑了，他回头张望，他和秀芬深陷密林，早就看不到海滩了，也望不见篝火了，但他仿佛还能看到那些在厨房工作的年轻的，漂亮的女孩儿。他又有些头晕，仿佛又听到蚂蚁在爬，可是他没有把手表戴出来，这些蚂蚁仿佛在他的血管里爬。

  斯肇吞了口唾沫，低着头往前走，说：&1dquo;我可能要离开学校。”

  &1dquo;啊？出门办事吗？去哪里啊？”秀芬轻快地问。

  斯肇摇头，正有些犹豫之际，秀芬忽然问他：&1dquo;我们走的是对的路吧？”

  斯肇一怔，恍惚间往前投去一眼，层层叠叠的灰黑重影间，隐约可见一幢木屋，他手里的光一抖，那木屋不见了。他不禁喃喃：&1dquo;是对的路吗？”

  &1dquo;啊？你不记得路了啊？”秀芬拍了他一下，笑出来，&1dquo;你搞什么啊，我们孤男寡女，荒郊野外，我好害怕的哦。”

  斯肇往前快走了几步，再将那手电筒光往前打去，果真照出了一间藏身于林间的木屋。这木屋的外观简单，甚至可谓简陋，像是用一些被雷电辟断的树木胡乱拼凑搭建出来的。木屋暗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