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廖浩海心中一紧,连忙撩袍跳下车,疾跑到那正要替换白灯笼的下人面前:“劳驾,此处可是丁宅?”
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:“郎君是何人?”
廖浩海将腰牌亮出来:“本官乃大理寺评事。”
下人差点没拿住灯笼:“我们家大娘子是病死的,又没报官,大理寺来作甚?”
“今日你家大娘子还生龙活虎的参加长公主府的赏花会,晚上就病死了?”
廖浩海说着就要往里走,下人赶紧拦着他,廖浩海瞪他一眼,下人赔着笑道:“不瞒郎君,我们家大娘子自小便有心疾,家中老爷与太太,早就做好了大娘子迟早要走的准备。今日的赏花会,太太本是不让大娘子去的,但大娘子死活要去,这才让大娘子去的。这不,刚从赏花会回来不久,大娘子就突然病,不过一个时辰便香消玉殒了。”
廖浩海拿眼睨他:“你倒是知道得挺多。”
那下人仍旧赔着笑:“我们丁家人口简单,连小的在内,也不过十来口人。这宅子小,大娘子的病又是家中最重要的事,小的日日被老爷太太耳提面命,自是省得的。”
“大娘子病时,可曾延请医工?请的是哪家医馆的医工?”廖浩海问。
下人不敢怠慢:“禀官爷,延请的是回春堂的李医工,小的亲自去请的。官爷若是不信,尽可以去问。”
丁家是很紧凑的二进院子,进了门便是影壁,左右垂花门,甬道不宽,小跨院都紧挨着,院墙不算极高。这样的房子在相国寺附近比比皆是。
廖浩海观察着她,周氏看起来就是女儿骤然离世,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。
“若是你再拦在门口,本官可要怀疑你便是凶手了。”廖浩海厉然道。
下人闻言,赶紧后退几步,点头哈腰:“官爷里面请。”
“那就见你们家太太。”廖浩海说,“大理寺办的案件中,有不少凶手是女娘子。”
但周氏神情仍旧平静,连眼都没眨:“哦,那可这是太遗憾了。小女已去了,她这辈子再也用不着担心结亲的事了。”
回春堂门扇紧闭,早就关门歇息了。医工一般都养生,不似樊楼和天香楼附近,夜夜笙歌。
简陋的灵堂里烛火不大明亮,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丁大娘子的遗容看起来很恬静,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。也就是说,丁大娘子去的时候,并不痛苦。
廖浩海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,心中毫无波澜,跟着下人来到简陋的灵堂里。
“丁太太,打扰了。本官今日在长公主府的赏花会上,曾见过丁娘子。赏花会上,丁娘子分外天真活泼,得了我一位好友的好感,是以我那位好友,特地托本官前来打听打听。不曾料想,丁娘子竟然香消玉殒了。”
夜晚时医工时常被叫醒出诊,也是常事。小门很快就打开,一个药童模样的人打着哈欠伸头出来:“什么病……诶,诶,你们这是要作甚?”
丁大娘子,竟然服用五石散?怪不得她的心疾一下子控制不住了。
灵堂里就坐着两个人,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丁娘子母亲的中年妇人,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,应就是丁娘子的妹妹了。
廖浩海一眼便看到白天还好好的丁娘子直挺挺的躺着,大约是丁家人还不舍得她,并没有将她的面容用白布掩住。
小厮将药童推进门去,廖浩海披着寒意走进去:“你们李医工歇在何处?”
李医工惊惶之下,脱口而出:“丁大娘子,是服用了五石散才暴毙而亡的。”
此前办的案子中,因患有心疾而突然暴毙的例子不是没有。
廖浩海亮出令牌:“本官乃是大理寺评事廖浩海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观察到丁太太似是猛地一颤,但很快又恢复了木然的模样。她站起来,给廖浩海行礼:“妾身周氏见过廖评事。不知廖评事突然拜访,是为何事?”
仍是那挂白灯笼的下人送他出来:“官爷慢走。”
丁家下人很快挂好灯笼,朝廖浩海笑了笑:“官爷,小的进去了。”
倒是很平静,说话也很有条理。大约是丁大娘子病了许久,她作为娘亲,早就有了心理准备。
廖浩海有些气馁地上了车,在车里想了想,吩咐小厮:“到回春堂去。”
丁娘子死得太突然、太凑巧了,他总觉得不对劲。若是丁娘子果真有心疾,那她今日用力在曲桥边抛荷包的时候,早就该病了,而不是拖回到家中才突然病。
“慢。”廖浩海叫住他,“本官要见你们家老爷。”
廖浩海说完,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编得真是蹩脚。
莫非是他猜测错了?
哭泣的却是丁小娘子,丁太太只怔怔地坐着,双眼通红。
小娘子先听到动静,抬眼看到廖浩海,唬了一跳:“你,你是何人?”
怪不得虽然丁娘子喜欢罗大郎君,但罗家却没有与丁家结亲的意思。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小娘子,哪家想娶啊?
不过丁娘子倒是瞒得极好,连秦婉婉那般聪慧,都不省得她有心疾。
下人笑得难看极了:“我们太太可疼大娘子了。”
廖浩海挑了挑眉,丁家下人说的话,不像是撒谎。只是他没想到,今日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丁娘子,竟然患有心疾。
“叫门。”廖浩海吩咐小厮。
李医工睡得正香,小厮提着油灯,一把掀开他盖得暖和的被子:“李医工,相国寺丁家的大娘子,是因何暴毙?”
廖浩海眉眼沉了沉。五石散,这是朝廷的禁药。
下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:“官爷,说来还真是不巧,我们家老爷方才才出门去替大娘子挑棺材去了,哦,大郎君与小郎君都跟着一道去了,家中只有我们太太和小娘子,这……怕是不方便。”
丁家没有报官,他在没有任何证据、只凭猜测的情况下,不能对丁大娘子的尸体进行检验。
“你挂吧。”廖浩海说,看着丁家下人挂上白灯笼。
进得门才闻到线香和烧纸钱的味道,还听得有人在低低哭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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