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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头的刹那,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,因为来者并不是鲁道夫,而是一个陌生人。
只见那人神色慌张,对着大家用波兰语叫了几句,原本安静的咖啡馆,像是炸开了的油锅,陡然沸腾了起来。
一个年轻的波兰人几步跨到桌子上,用义愤填膺的语调说了一大通林微微半个字也听不懂的话。只见底下狂热的气氛很快被他掀起,人们无论男女都在那边握拳宣誓,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。
咖啡馆的地板下、暖气后、厕所里,人们从一切能隐藏东西的地方拿出各种武器,有手枪、步枪、炸弹、甚至还有手榴弹。
刚才那个说话的年轻男子拿起一把狙击步枪带头走到窗口,三两下拉开枪栓,瞄准了外面的大街。他这么一行动,立即有人紧跟其后,又是手榴弹又是手枪又是机枪,各就其位地埋伏在窗口。
这一瞬间,林微微看得几乎呆了,一时搞不清楚状况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难道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咖啡馆吗?难道聚会的这些都不是普通的平民吗?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?
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啊?
可在这种时刻,根本没有时间让她愣,枪林弹雨的一幕飞快地拉开了帷幕。身旁有人拉了她一把,做了个手势,让她蹲下一起躲在角落里。窗口有人开了枪,又有人朝大街扔了手榴弹,爆破声、枪弹声此起彼伏。
“我打中了德国鬼子!我……”
只见那人回头喜悦地叫了一声,然而他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,脑袋已被一颗突来的子弹射穿了。
只是短短一瞬间,震耳欲聋的枪声排山倒海般地涌来,这层楼平面的玻璃哗啦碎成一片。刚才那人虽然毙命,却一时间没倒下,顿时被枪弹扫成了个马蜂窝,几乎看不出人形。他身体一软,终于倒地,一时间鲜血如绽放的曼陀罗开得遍地都是。
也许是这个场面太恐怖,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,大家脸上都掠过惊怖的阴影。可这一切才刚拉开帷幕……
经过机枪的扫射,咖啡馆里的家具被扫得溃不成形,不停有人中弹,人们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沉着,纷纷抱头鼠窜。有人在咆哮,有人在哭泣,总之局面一片混乱。
妇女老少开始往地窖撤退,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战场,外面袭击的人丝毫不会手下留情。
林微微想要混入人流一起躲到地窖,刚站起来走了几步,突然有人惊慌失控地冲过来,撞翻了她。脚下一滑,她踉跄着摔了出去,然后一颗子弹从头顶飞过,直直地射入那人的脖颈间,溅了她一脸一身温热的血。
望着眼前的死尸,她登时恍悟,没有鲁道夫,没有重逢,这切头彻底就是一个阴谋,一个骗局!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林微微送入地狱!
好好一个咖啡厅已然变成废墟,从桌子到椅子,几乎无一处完好。楼层的窗户被机枪扫荡得惨不忍睹,只剩下一个个洞,窗口伏击的人非死即伤。而这些波兰爱国主义者也实在是被纳粹逼上了绝路,抱着与敌方同归于尽的想法,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。前线的人死后,又有人前赴后继地顶上,拿仅有的武器和外面的装甲军团火拼。
林微微躲到吧台的水管下面,水管外面抱着一层铁皮,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,但也不是个长久之计。陷入了这种困境,她心里苦逼的已经没了想法。唉,鲁道夫啊,为了你,我真的是上刀山下油锅,连生命都不要了呢。
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,能够在这场腥风血雨中留住小命,已经是奇迹了。如果不幸中弹而亡,也算是种解脱,反正4o年之后,估计就要天天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吧。
一阵扫荡之后,终于换来了片刻的平静,而这里可以再站起来战斗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。到处都是血,都是尸体,那股腥臭的感觉简直让人作呕。
外面传来了说德语的声音,有人在报告长官。
对付这些地下党,纳粹的手段向来雷厉风行。不管你是平民还是打酱油路过,只要牵涉到这些反动势力,一概是死罪,并且当地阵法,连上诉开庭的程序也免了,这就是元所签的政治清洗文件。于是,成千上万的波兰人被杀,有时是在隐蔽场所,有时干脆在公共场所。这个国家虽然被攻占,但战争还在持续。先是波兰贵族,再是精英,银行家、教师、医生、法官,最后是平民……
一开始只是杀反动派、爱国人士,可随着仇恨的种子逐渐在群众的心底生根芽,迫害变得无处不在。镇压反动逐渐演变了镇压人民,屠村、屠城的惨剧更是屡屡生,谋杀变得更系统化。
纳粹手段残忍,被逼上梁山的波兰人民终于集体奋起抗战,借助海外的反纳粹组织获得武器,彻底打响了游击战。
如果不是弗里茨虏获了彼得,要将这些散播在人群中的游击队员一网打尽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在得到教授提供的名单后,并没有立即下手,而是做了详细的部署和计划,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成为落网之鱼。
在一切都布置妥当后,便引了今天的这一场激战,这是他们在准备了2个月后的第一次收线!
这一场天衣无缝的布局,原本和她林微微没有半点关系,可偏偏有人钻了空子,铁了心要送她去死。是谁知道这个绝密的计划,同时能够偷天换日地做这些小动作?是谁能够获得鲁道夫的签名,将她钓上钩?是谁能够将弗雷德在关键时刻调去柏林,让她没了保护伞?又是谁知道简妮没死在集中营,一路紧咬着她不放?
是弗里茨?里宾特洛普?西蒙?
他们一个个都可能,可又一个个没可能,她猜不出答案。然而,此刻答案是什么也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她是否还有命活着走出去!
因为躲在吧台下面,林微微看不见外面的局势,只知道波兰人死伤惨重。有力气反抗的都已经死得差不多,剩下的,只是一些妇孺老少。在清除了障碍之后,德军开始分批进入楼房。
这栋楼一共有五层,一两层是饭店,上面是居民。但是,这些游击队员无处不在,所以冲进来的德军基本连看也不看一眼,见人就扫。人们倒在一片惨叫声中,地上处处都被染上了殷红的血迹。
看见士兵的军鞋踏过面前的空地,林微微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。咖啡馆被扫荡得一塌糊涂,放眼望去,只有这个酒吧的下水管处可以躲人。但是他们又不是笨蛋,既然她能够躲进来,他们自然也能找得到。
眼见脚步越来越近,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拿着镰刀的死神在向她招手,就在万念俱灰的那刻,只听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隔空响起。她刚放下的心在这一瞬间又高高地悬了起来,能让她这么紧张到死的只有一个人——弗里茨!
他一身黑制服、黑大衣从大门口走了进来,衣袂飘飘,出现在废墟中的那一刻,真如破坏神降临人间。
“这里处理干净了么?”弗里茨问。
“报告长官,已经清理。”
“很好。”他停顿一下,又问,“死了多少?还剩下多少幸存的?”
“正在统计中。”
他点头,正想说什么,突然有人从角落里掠出,向他们偷袭。林微微倒真希望这个人能够射死弗里茨,为民除害,可惜天不如人愿,真正是祸害遗千年!那人因为开枪的动作太仓促太匆忙,只是丝毫的偏差,子弹打爆了弗里茨身边吧台上的酒瓶子,而他和士兵却没有半点损伤。
波兰人见一枪不中,又想射出第二枪,然而,弗里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只见他飞快地拔枪,扣动扳机,毕竟是职业军人,射击的动作连贯,简直是一气呵成。随着枪响,那个人男人脑部中枪后倒地。很不巧的是,他倒地的位置正对着林微微,那双放大瞳孔的眼睛直直地瞪向她,这双死不瞑目的眼神,实在是太可怖了!
林微微被吓了一大跳,本能地向后仰了仰,这是一种被惊吓后的自然反应,无法控制。她的后脑勺轻轻地磕上了木头柜子,虽然只是那么一点小动作,那么一点小动静,在这片慌乱之中,还是被正打算离开的弗里茨听见了。于是,他调转了脚步,一步步逼近。
如果有一个无底洞,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,可惜现实总是残酷地叫人绝望。惊惶失措地缩在角落里,她几乎都能看到那双绿莹莹的狼眼了。
林微微以为自己死定了,谁知,这片刻间一波三折,又出现了新状况。波兰游击队的人还没有死绝,有人躲在靠近吧台的灯柱后,想偷袭弗里茨。
看不清楚状况,她只能从缝隙看个大概。只见弗里茨动作利落地委身,躲开子弹,在枪响落下的片刻,飞快地起身。他单枪匹马地直捣黄龙,果断地射击,弹无虚,枪法准的让人汗颜。
连续的枪声听的林微微头皮都麻了,将手握住嘴巴,生怕自己会害怕地惊叫出声。她僵硬着身体,这一刻真是连眨眼睛的勇气都丧失了。
外面究竟是谁死谁亡,不得而知,时间有一秒的停顿。随后,挡在前面的那扇柜门被突然掀开,枪管顶上了自己的脑门,林微微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,大脑中一片空白。等她反应过来,已被人揪了出来。
没料到躲在里面的会是她,弗里茨不禁一愣,但很快他的诧异便被嘴角浮现的笑容隐去。
“呵,犹太人的拯救者,波兰人的告密者,有意思。”
“我,我不是!”她想为自己辩解,可一开口,却溃不成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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